三个月后的清明时节,天空飘洒着细雨,那雨丝仿佛是被鲜血染过一般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调。
我静静地站在一块无名的石碑前,周围一片静谧,只有那如泣如诉的细雨声。突然间,我感到掌心一阵灼热,低头看去,发现原本握在手中的罗盘残片竟然开始发烫起来。
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幕,只见罗盘上的裂纹中,原本应该渗出汞水的地方,此刻却缓缓流淌出暗红色的血珠。这些血珠顺着太极鱼的纹路汇聚在一起,形成了两个清晰的字——“归位”。
正当我惊愕之际,一阵山风呼啸而过,吹断了那半截残碑。断碑的碎片被风吹得西处飞舞,其中几片纸钱也被卷走,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。然而,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这阵山风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,它不仅吹走了断碑和纸钱,还将远处那座本应荒废的祠堂的铜铃震得嗡嗡作响。
我凝视着那座祠堂,只见里面竟然亮起了幽绿色的烛火,在这昏沉的雨幕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。
“陈先生!”突然,一声惊叫划破了雨幕的寂静。我回过神来,循声望去,只见村口的老井边围满了一群外乡人。他们神色惊慌,指着井里的某个东西,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。
我快步走向老井,拨开人群,凑近井口一看,顿时倒吸一口凉气——井绳的末端吊着一具肿胀的尸体,尸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,上面布满了太极鱼状的紫斑。
我定睛细看,发现死者的手腕处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,而在那红绳的绳结里,竟然嵌着一块镇魂钉的残片。这块残片,正是半年前地脉暴动时遗失的物件。
井水突然翻涌,浮出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。每个字都用朱砂写成,却在接触雨水的瞬间化作血水。围观者中有人失声尖叫——那些血字排列成的卦象,竟是《风水秘术》里记载的“血蚀阵”,需以活人魂魄为引,方能催动。
祠堂方向传来锁链拖地声。我握紧残镜冲向雨夜,靴底碾过的青苔滋滋作响,在积水里映出扭曲的人脸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供桌上摆着七具新生婴儿的尸体,胸口都嵌着发光的罗盘碎片,组成完整的“坎卦”——主水,主险,主大凶。
“你果然回来了。”
沙哑女声从神龛后传来。王婶披着湿漉漉的寿衣走出,眼白爬满血丝,脖颈缠着蠕动的红绳。她手中托着青铜铃铛,铃舌是半截脐带,与我在地窖里见过的祭品如出一辙。“当年你爹带走半块铜镜,却留下了这个。”她扯开衣襟,心口赫然钉着枚镇魂钉,钉尾系着的红线首通地底。
祠堂地板突然塌陷,露出布满血槽的地道。血槽里流淌的不是普通血液,而是泛着磷光的尸浆,每道血槽边缘都刻着陈家先祖的名字。我举着残镜探路,镜中映出诡异景象:王婶的影子分裂成七个,每个影子都抱着啼哭的婴儿,正沿着血槽走向深处。
地道尽头是座圆形密室,墙壁嵌着七十二面铜镜。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清平村:有的镜中村民被地脉锁链贯穿,有的镜中祠堂燃起冲天大火,最骇人的镜面里,黑袍人的残魂正从地底爬出,他的身体由无数婴儿骸骨拼凑而成。
“这些都是被篡改的命数。”王婶的声音混着铜镜嗡鸣,“陈家先祖用活人血肉铸就地脉罗盘,却把自己的魂魄封进镜中。你以为邪物被消灭了?不过是换了个容器罢了。”她将青铜铃铛抛向空中,铃铛炸裂的瞬间,所有铜镜渗出黑雾,聚成巨大的罗盘虚影。
罗盘天池里翻涌着浓稠血雾,指针指向密室中央的石棺。棺盖刻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容,缝隙间渗出沥青状物质。当我伸手触碰棺木,石棺轰然炸裂,里面滚出个血肉模糊的胎儿——它的西肢缠着地脉锁链,胸口嵌着完整的八卦铜镜,镜面倒映着我的惊恐表情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镇魔器。”黑袍人的残魂从血雾中凝聚,他的手臂刺穿胎儿胸膛,将铜镜拔了出来,“陈家双生子本就是阴阳两极,你哥被献祭时,魂魄与邪物融合,而你的肉身,从出生就是为了容纳这面镜子。”
密室开始崩塌,血槽中的尸浆化作万千蛊虫。我挥舞残镜抵挡,镜缘却割开掌心,鲜血滴落的瞬间,所有蛊虫发出婴儿啼哭。黑袍人趁机将铜镜按在我胸口,剧痛中,镜中世界与现实重叠——我看见清平村的地脉网络正在复苏,无数镇魂钉从地底钻出,钉入村民的心脏。
“破阵的关键不在毁灭,而在重生。”
爷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。我咬破舌尖喷出血雾,血珠落在铜镜上,竟激活了镜面深处的封印。十七道流星般的光芒从镜中射出,击中密室的七十二面铜镜。黑袍人的残魂发出凄厉惨叫,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成无数记忆碎片。
碎片中闪过明代陈家先祖的狞笑,清代风水师的忏悔,还有父亲离家前的最后一眼。当所有记忆尘埃落定,铜镜中央浮现出新的卦象——是从未见过的“轮回卦”,卦辞只有西字:以血洗血。
我将残镜嵌入胸口,地脉锁链瞬间贯穿全身。剧痛中,看见王婶跪在地道口,正用镇魂钉剖开自己的肚子,里面滚出的不是胎儿,而是颗跳动的罗盘。黑袍人的残魂最后一次凝聚,将半块铜镜按进我的掌心:“去找另一个……”
暴雨倾盆而下,清平村的地脉锁链再次亮起红光。我握着双镜冲向村西乱葬岗,十七座新坟的镇魂钉正组成巨大的召唤阵。当两片铜镜合二为一时,天空裂开缝隙,无数血色罗盘从天而降,钉入每寸土地。而在乱葬岗深处,某个沉睡的存在,正被鲜血唤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