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砖厂的水塘在连日暴雨中涨成一片浑黄的泥海。免费看书搜索: 拉小书网 laxsw.org
项云飞蹲在泥泞的岸边,手指碾碎一片粘着蓝绿色结晶的苇叶,冷光手电扫过叶脉,结晶折射出细碎的荧光。
“水箱防冻液和藻类共生形成的絮状物。”他抬头看向杨杰:“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沉淀——黄天福的车就在这底下。”
佐枫的目光扫过芦苇丛,突然定格在二十米开外的淤泥滩上。被压倒的芦苇呈放射状向外倾斜,根部裸露的须茬带着新鲜的撕裂伤。他掏出卷尺测量倒伏区:“轮胎压痕宽1.4米,与老头乐轮胎间距吻合。”
杨杰挥手示意潜水队就位。三艘冲锋艇破开水面,声呐探头沉入浑浊的泥水中,屏幕上逐渐浮现一团椭圆形的阴影,像只蜷缩的怪物蛰伏在超过10米深的淤泥里。穿重型潜水服的蛙人顺着引导绳下潜,头盔摄像机传回的画面中,银白色的餐条鱼正从锈蚀的车窗缝隙间游出。
绞盘机轰鸣声中,锈迹斑斑的“飞鸽牌”老头乐破水而出。车厢内壁爬满墨绿色的水藻,仪表盘缝隙里钻出几株苍白的水生菌菇,宛如死人手指。
不出意外,由于长时间浸泡,老头乐车内除了黄天福常用的钓箱和鱼竿之外,并没有找到更多的有用线索。
案情似乎又陷入僵局。
姚所长抱着厚厚一摞档案撞开派出所会议室的门,藏蓝警服下摆还沾着泥点:“查到了!县局筛查了附近几个乡镇的失踪人口,除了黄天福,还有三人符合条件,DNA也比对上了。”
他掏出手帕擦汗,手指点向第一张照片:“郭家沅,58岁,河滩镇大柳树村人,务农。”照片里的男人站在玉米地里,草帽压得很低,露出的半张脸黝黑粗糙:“半个月前下地除草后失踪,家里人说当天晌午还见他蹲在田埂啃干粮。镰刀和草帽留在田头,鞋印到村口老槐树底下就断了。”
“第二个失踪者,李红梅,56岁,鱼市镇中心小学退休语文教师。”姚所长抽出第二份档案,照片上的女人戴金丝眼镜,站在黑板前写板书:“上周三去镇上邮局取快递后失联。目击者称她最后一次出现在镇上邮局西侧的巷口,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。”他顿了顿:“家属说袋子里装的是她在网上刚买的几本书,但我们在巷子垃圾桶里只找到空袋子。”
“第三个失踪者,王建军,59岁,扶罗镇农贸市场鱼贩。”姚所长指向最后一张照片。男人站在鱼摊前,围裙上沾满鳞片,手里拎着条挣扎的草鱼:“十天前收摊后没回家,三轮车和电子秤留在市场后门。
“民宗局主任、农民、教师、鱼贩。”杨杰的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从职业上来看完全毫无关联,凶手为什么会选择他们?”
“他们家属来了吗?”佐枫问道。
“来了,都在外面呢。”姚所长指了指门外。
青山镇派出所的询问室里,郭家沅的妻子攥着褪色的头巾,指甲抠进粗布纹理:“我家老郭连县城都没出过几次,咋会招惹杀身之祸?”
“你看一看,认识这几个人吗?”佐枫将其余三人的照片推了过去。
“不认识。”郭妻没看几眼便回答道。
“照片背后都写有名字和职业,你再仔细想想,你丈夫的朋友里面,有没有这几个人。”项云飞补充道。
郭妻翻过照片又看了一遍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“我们结婚30多年了,他就一种地的,哪有什么主任老师的朋友?”
凌夕又想到一个细节:“你知道傩戏吗?”
“知道,年轻时候看过几场,老了也就懒得跑了。”
“那你丈夫呢?他喜欢看吗?或者说他年轻时候有没有接触过这一方面的东西?”
“嗨!他就更别提了,在他眼里,这就是“西旧”,就是“封建迷信”。我年轻时候去看那几次还被他骂过。”郭妻说道。
“思想觉悟还挺高。”佐枫总结道。
李红梅及王建军的家属同样没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。
李红梅女儿说母亲从不看傩戏;王建军儿子在省城工作,连这几人名字都没听过;至于黄天福的老伴,更是想都没想就否认了:“我那老头子,身边的朋友我都知道,除了局里面的同事之外,便只有十里八乡的钓友了。”
至此,西名被害者身份职业各异、互不认识、没有傩戏相关经历背景,偏偏成为了凶手选定的复仇目标。这一次,连一向擅长犯罪心理的凌夕也百思不得其解了。
就在专案组焦头烂额之际,青山古镇,又出事了。
子时刚过,青山古镇便浸在了一片粘稠的黑暗里。雨刚停,赵老三便趿着双裂口的胶鞋,摇摇晃晃踩过青石板路。
他刚从镇上小饭店出来,怀里揣着半瓶没喝完的苞谷烧,喉咙里火烧火燎的。夜风卷着寒意往脖领里钻,他缩了缩脖子,决定抄近路从傩戏楼前的小广场穿过去。
石板缝里的积水映着月光,像满地碎银子。赵老三哼着荒腔走板的山歌,鞋底“啪嗒啪嗒”溅起水花。走到小广场边上时,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——那尊装饰用的三足青铜炉后头,隐约蜷着团黑影。
“哪个憨货喝大了睡这儿?”他眯着醉眼凑近,苞谷烧的辛辣味混着雨腥气首冲鼻腔。黑影一动不动,蓑衣下露出一截灰白的东西,像是泡发的藕节。赵老三用脚尖踢了踢,硬邦邦的触感从鞋尖传来,蓑衣“哗啦”滑落半边。
月亮被乌云啃噬得残缺不全,月光偏偏在此时刺破了云层。
一具无头骸骨反剪双手跪在地上,铁丝从颈椎残端穿透,在锁骨处绞成麻花状,将整具骸骨捆成跪拜的姿势。
“娘嘞!”赵老三的酒醒了大半。他想后退,却发现手脚完全不听自己使唤,拿着的半瓶酒“趴”的碎在青石板上。
“鬼!有鬼啊——”惨叫声撕破黑夜。整条街的窗户逐一亮起,窗缝后探出无数惊惶的面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