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愣愣地看着阔天,万里无云,倒给了他遐想的空间。眼前不再是平凡的苍穹,而是荧幕在忽闪着万里硝烟,是瓦房断裂坍塌,是那无尽的哭喊……恐慌。
又是花前月下,断桥依旧,扁舟横流。被风揄摇的罗裙,闭月羞花般的面孔,雪白的面颊残留一抹红,润红的嘴唇和流经过嘴角的泪痕。
又是嫩叶未落已断,瑰花未开已枯。冬雪不见,夏燕无家。月上柳梢头,赤红色的……
外眦泪痕已被徐风吻干,男子眼前的薄纱掀去,已是往日的神采。他伸了个懒腰,浅浅睡去……
马儿嘶啸,于东方腾起的烈阳日欲薄西山。斜阳冷照,已无余力穿破浪云。惨芒之下,一团黑影辘辘前进。两人,两匹马,一辆篷车。
前方五里溦雨多发,气候变幻不一。雨水,酒倒不惧,坛坛罐罐,密封严实,不谙酒品之人不易嗅出酒味。而人倒惧,篷车内已被那些坛坛罐罐的琼泉占满,连个可换洗的衣物也塞不进去了。
“你怎这么不苟言笑……倒是这一路我口干舌燥。”言罢,拿出牛皮水袋仰天就是一口下肚。
“要喝水么?见你一路上也没吃什么东西,唉!年轻人嘛,多少吃些,酒肉少不了!那不,你后边儿的酒啊随便喝!像咱们这些青年人呐,别的甭管,酒要给自己管足喽!”
“咕咚。”又是一口凉泉入腹。阿吉伸摊起长袖在自己的肥唇上抹了一把,又在他宽大的额头上揩拭几下,拍了拍圆鼓的肚腩打了个嗝。身后的黑袍少年斜靠在棚架上,若有所思。在想什么呢?阿吉所谓的“修身之道”?这不得而知。
阿吉十岁便帮忙伺管家业,十三岁独自一人去往紫城的韶醁酒楼运酒,也算是见过世面。如今韶龄二十一,倒也能与同龄人侃谈人生。但对于碎羽,就又见笑于大方之家了。
“老爹让我把你管好喽,你这酒也不喝,话也不说,好不冷漠。倒像那思夫之妇,也好歹有个男人样儿嘛。人呐,得会生活……难得见你依旧安然无恙。”胖男闭上了嘴,专心驱马。
几朵暗云弇遮住天,像是用重彩将画纸涂抹成密不透风的彩墙。几丝发梢搭在了纤长的睫毛上,碎羽望着天双唇蠕动:“紫城……很闷么?”
“嘿!”阿吉惊笑一声转过头去,从眼里喷射出奇异的光彩打在碎羽身上,似在观览一只会说话的灵鹿。他仰天爽朗一笑接着道:“闷?怎会呢!别的甭提,那里可是整个圣域最热闹的地儿!众皆热情好客。那里摊位繁多,物华质优。三教九流各显神通,东南至西北几天也逛不完!”
阿吉一问三答。一声嘶鸣,人马停驻。阿吉搁下缰绳,身上肥膘颤动平稳下车。碎羽也翻身而下,他听到了缘故,“前方气候多变,不易夜间赶路,这时候也不早了,在此驻扎一晚,等会儿生个火,烧上几只肥鸭,喝上几坛酒,今夜这顿饭算是草草完事了!”
碎羽并未接言,算是默许了。
阿吉钻进车棚,如熊入洞,生拉硬拽出几根长条扁木,双手攥住一端,另一端戳在地上。他伸出熊脚就这么往中间儿用力一踹-“霹咔!”断为两截。他自豪而含蓄的呲着牙笑。想必,自豪的是自己的看家绝活,含蓄的是自己那一目了然或显而易见的笨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