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,他慢慢的蹲下身子,抱着那件喜服,竟像孩子般的哭了起来。
李宗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脆弱的纪南衡,好似下一刻,便再也坚持不住一般。
“姐夫,你进去看看长安吧。”李宗劝着。
纪南衡却摇摇头,抱着那件喜服往旁边的书房而去。他心中有一个婚礼,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婚礼,他想着,待一切尘埃落定,他要让她嫁给自己,做纪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。
他以为,她大大咧咧的性子,定然不会将他无意间提起来的话放在心上的,可是,她却一点一滴记在心上。
大红色的嫁衣,金色丝线绣成的百年好合。
就被他这样毁了,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总在为了别人的事而放弃自己的幸福,亦如同这一次,皇帝将采月硬塞给他,他不想接旨,却又不得抗旨。
他就像那戏台上的木偶一般,半生都被操控着。
突然,他将旁边架子上的长剑拔出来,怒气冲冲的朝着采月所在的院子而去。
“大人,您要去哪里?”杨仕立在门口,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家大人沉的似乌云密布的阴天,只需要一道风,便可以滴出水来。
“让开!”纪南衡长剑朝着地上一挥,瞬间,地上的青石转生生裂开一条缝隙,伴随着些许尘土飞扬,更衬的他一张脸冷落如冰。
杨仕再不敢阻拦他,身影一避,让出前面的路,只是他家大人如此气冲冲的提剑出去,他也不敢不跟着,生怕纪南衡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。
杨仕在离他不远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,只见纪南衡几大步而去,没多久便在采月院子外停了下来。
院子外面进进出出的,一众丫鬟正在准备着,见到纪南衡一个个停下来行礼问好。
纪南衡却像没有听到一般,定定的看着院门外两个大红灯笼,突然间,他挥动手中的长剑,将那两盏灯生生砍成几半。
灯中的蜡烛摔落在地上,微弱的火苗虚弱的散发着最后一点光芒,火苗将熄未熄的烧了一会儿,最后终于熄灭了。
那些丫鬟看着如此愤怒的纪南衡,早就吓的魂不守舍,全部低着头,跪在地上,瑟瑟发抖。
“大人……”杨仕话还没有说完,便看到纪南衡冲进院子里,一路进去,见到喜庆红色的东西,长剑便挥了下来,红绸,花灯,以及各个地方张贴的大红色喜字,都被他砍了下来。
院子里顿时一片狼藉。
采月闻讯出来,掀开盖头,竟看见一地凌乱的院子,而纪南衡,她应该拜堂成亲的夫君,此时正提着剑,一脸阴沉的看着她。
“南衡!”采月试探的唤了一声。
纪南衡却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最后,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,对着采月。
杨仕大惊失色,连忙抓住纪南衡,着急的道:“大人使不得,她可是皇上封的平昌公主,又是赐婚的。”
纪南衡冷冷看了他一眼,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中,掌心用力,群瞬间,他的周围东西飞扬,紧接着,只看见长剑擦着采月的身子而过,连着将她的发丝斩断,发丝悠扬的飘落在地上,而那把长剑,此时正牢牢的钉在采月身后的桌子上。
桌子上摆着的果子落了一地。
“皇帝亲赐的婚礼,你怎么可以这样做。”采月眼神中浸着些许恨意。
纪南衡只是看看她,转身便要出院子。
“你回来,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,你敢抗旨?”采月歇斯底里的喊道。
她为了能够嫁给他,付出了多少,当她穿上嫁衣的那一刻,她只觉得无限的幸福,只觉得她这一生,能够和他相伴,也不算来世上一遭。
可是她却错了,他虽然遵守皇命,娶了她,可是却冷落她,甚至没有和她拜堂。
她抱着希望,一直等着他,他来了,却是这样的结果。
结发为夫妻,他断了自己的头发,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这辈子都做不了夫妻。
她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。
如果可以,她多希望现在躺在床榻上重伤的是她,那样或许他就会陪着她,就算是怜惜也好。
纪南衡一步步出了院子,杨仕一步步跟在他的身后。
走了许久,杨仕才发现,不知不觉两人竟出府了。
而他却一路来到了百媚阁,衣裳飘飘,“杨仕,你可还记得,她和宋靳来百媚的时候,那个时候,我还是大理寺少卿!”
“自然是记得的,那个时候夫人忘记所有的事情,日子过的很开心。”杨仕感叹道。
纪南衡负手站着,忘记,的确是最好的一件事,忘记快乐,忘记痛苦,亦忘了他们之间的爱。
可是这一次,他们之间的痛苦能够忘吗?
几乎是绕着帝京,将以前他和慕长安在一起去过的地方好好走了一遍,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,他才有回去的意思。
杨仕惦记着他的身子,一进府,便要将他引回去,睡上一觉,可是纪南衡却直奔慕长安在的地方。
杨仕不敢阻拦,只好一路跟着。
待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,云初正苍白的脸,喂着她喝血。
李宗说过,她要日日看着云初的血,最少也要三日。
里面的两个人,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,都像极了一对,特别这次,连他都不能救她,只有云初。
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酸涩,她变成那般,他却无能无力,什么也做不了,只有这样看着。
“姐夫,你来了!”李宗端一碗药,正好看见一直站在门口的纪南衡。
纪南衡点点头,他知道这药是给云初的,随手接了过去,一道进去了。
“云初,你受累了!”
“只要她能好,就算是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!”云初目光坚毅,突然又觉得在纪南衡面前说这话有些不合适,连忙改口,“她好了,才能和你在一起!”
纪南衡却只是苦笑,在一起,恐怕这次,她不会原谅她了。
背叛她之痛,失去孩子之殇,她若醒来,恐怕更多的,是想找他报仇吧。
纪南衡看着云初脸色不太好,便将他扶到一边休息,待看到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时,却被深深的刺痛了,“云初,你为长安做的,我纪南衡这辈子都还不清,以后,你便是纪家的恩人,若你有什么事,什么要求,我纪某一定会帮你达成。”
云初摇摇头,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:“你的意思就是,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?”
纪南衡点点头,君子一言快马一鞭,这么大的恩情,即便是大司马的位置,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,可是在对上他的目光的时候,心里却有一阵不安。
“我给你要个人你也给吗?”
纪南衡眸子一亮,随即暗淡下去,心里的不安感加剧,他心里的想法,想要的那个人是谁,他如何不知,方才自己答应的信誓旦旦,现在他有要求了,自己反而要违背吗?
纪南衡啊,纪南衡,果然你是最不讲信用的那个人。
云初看了一眼旁边床榻上一直没有醒过来的慕长安,脸上漾起一阵笑容,若她心中的那人是他,那么就算倾尽整个逍遥宫的力量,他也会从纪南衡手中将她抢过来,只可惜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。
“我只是随口一说,你别放在心上!”说完抬起旁边的药,一饮而尽。
纪南衡抬起手,贴上他的后背,源源不断的渡着内力。
云初一愣,转头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,快放开!”
“我能够做的就只有这样,云初,安心接受吧。”说完竟加大了内力。